“有什麽想說的，盡管說，沒關系，今天我就是來和你聊天的。”

林嵐望向窗外，然後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。

“希望不要嚇著你。我十六歲那年……被人強-暴了……我為什麽找了這麽多人給我畫畫，就是因為我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交流，他們不懂我。所以我才找到了你。我希望，你的畫裏，有我，有我的痛苦，有我的掙紮，有我的釋然，還有力量……”

林嵐的嘴還在動，可是程真漸漸聽不清楚了。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在蜂鳴，視線在扭曲。她只能看見她的嘴不停地動，並不知道她在說什麽。

林嵐忽然留意到她的異常，來到她身邊，摸摸她滿是汗珠的額頭，握起她的雙手。

她的嘴還在動。

“程小姐，程小姐！你怎麽了？你還好嗎？程小姐？”

程真努力地暗示自己，平靜，平靜，直到腦袋裏的蜂鳴漸漸停歇。她的水杯碎在地上，橙汁灑了一地。

“對不起，被子碎了。”

“不用管那個。你怎麽了？我剛才看你臉色蒼白，手抖地厲害，還出了一頭汗。”

程真拿回自己的手，“我沒事，我只是有點虛脫。有糖嗎？”

“有有有。”

林嵐抱過來一兜子糖，剝開了一顆給她，還給她換了一杯熱水。

程真喝下一口熱水，感覺靈魂漸漸歸位了。

林嵐焦灼地看著她，很不放心，“我去叫阿南上來。”

“別。”

程真拽住她的手，“別叫他。我真沒事，只是有點虛脫了。請你一定不要告訴沈總，我不想弄丟工作。”

“哎呀，你放心，不會發生這種事的。”

“請你一定答應我，不要告訴她。”

林嵐看她如此堅持，只好答應。

程真從沙發上站起來，渾身輕飄飄的。

“那我就先走了，我會隨時跟你聯絡。”

“哎？你真沒事嗎？”

林嵐跟到門口，程真已經把鞋換好，外套穿好。白著一張臉對她笑了笑，“我沒事。別送了，外面冷。”

不容她再啰嗦，她就替她把門帶上了。

林嵐的家在三樓，只不過下了三層樓梯，程真就感覺累得要命，裏面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。

推開單元門，涼風吹過。她閉上眼睛，在心裏默念了十秒鐘。

當她感覺心跳平息下來時，她睜開了眼睛。

沈仲南不知道何時站在她面前的，一睜眼就看見了他。

“沈總。”

“你怎麽了？臉色這麽難看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程真繞過他往前走。

她自己坐進副駕，系好安全帶。沈仲南帶著種種疑問上了車。

她表情凝重，臉色發白，看上去很虛弱。

車子開出去很遠，程真一句話沒說，沈仲南也一言不發。

他知道她心裏有事，可她不肯講。

路遇紅燈，沈仲南看了她一眼。她正抱著自己的肩膀，像是有些冷。

“你很冷嗎？”

“是有一點。”

沈仲南把自己的外套脫給她披好。

“我有個東西要取，就在附近，取回來就走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的聲音很低，臉色還是很白。

沈仲南驅車來到阿峰這裏。阿峰家樓下有一個門市房，還沒租出去，臨時當倉庫用了。阿峰的妻子熱衷電商，倉庫裏擺的全是母嬰貨品。

沈仲南他們到的時候，阿峰剛好從樓上下來，看來是兩人約好的。

阿峰一露面就盯著程真看，那個讓他追了大半個城的女人，的確是個大美女。

“鑰匙。”沈仲南伸著手。

“哦。”阿峰回過神，把鑰匙遞給他，“你要幹嗎呀？”

“你上樓吧？”

“啊？”阿峰來回看看，有些明白了，“啊，我這就走。”

阿峰一邊樂一邊上了樓，心想兩人挺會玩兒啊，跑黑黢黢的倉庫裏找刺激？下回他也和老婆試試。

沈仲南打開鎖頭，拉開卷簾門。這時程真已經好了很多，想要主動幫忙了。

“需要我幫忙麽沈總？”

他扶著拉了一半的卷簾門，“進來吧。”

程真彎腰鉆進去。

這是個小倉庫，裏頭擺了很多貨品。貨品擺得很整齊，只是當中有一個拆了封的嬰兒車。

程真等著沈仲南下指令搬貨，卻聽身後一聲響，卷簾門放下來了。

周圍頓時漆黑一片。

“不要關門！”

黑暗中，有人忽然抱住了她。她不知是誰，使勁掙紮起來。

“程真，是我。別怕，是我。”

她漸漸停止掙紮。暗中，沈仲南聽見她吸了吸鼻子，像是哭了。

她好像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聲音，“沈總，你不是要拿什麽東西嗎？”

“拿到了。”他只是想幫她個忙，在她需要溫暖的時候抱抱她。

“那，那我們走吧。”

沈仲南能夠感覺到，她的身體有些發抖，並且越來越嚴重。他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怕黑。他及時地摸到墻上的開關，點亮。

程真在他懷中，額頭一層汗，睫毛沾著眼淚。燈一亮，她就想要離開他。

沈仲南握住了她的雙肩。

“程真，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

聽了他的話，她無神的眼睛開始閃躲，像是在回避什麽。她離開他的懷抱，有些無措似的摸摸頭發。

“我沒事，我只是有點累了，我休息一會兒，休息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這顯然不是真正的理由。

她虛脫似的就地坐在一個臟了的墊子上，那可能是阿峰他們家寵物狗換下來不用的。

她雙手插-進頭發裏，正在壓制痛苦。

沈仲南不知道能為她做點什麽，於是他蹲下來，扶著她的肩膀。

可她好像忽然間很討厭別人碰她，推開了他的手。

“對不起沈總，我，是我的問題。既然你都已經看見了，我也不想瞞你。如果你不想和我工作，我就跟公司說一聲，換個人過來。我們公司有很多優秀人才——”她還是沒有說明原因。

“——程真，我從沒想過換人。”

她低下頭，眼淚摔在墊子上。

“對不起，我……我……我只是有點難受……”

她抱著肩膀像是在努力地壓制自己。她忽然站起來，笑著抹掉眼淚，“對不起，你看我……呵……我們走吧。”

沈仲南拉住她的胳膊，將她轉過身來，捧起她的臉。

她躲了一下，沒能躲開。眼淚又掉下來，從他的指縫間流下。

“我能為你做些什麽？”他擦掉她的淚水，慢慢向她靠近。

他輕輕撥開她的頭發，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。又一滴淚滑落，他親吻了她的嘴唇。他被這一刻的溫柔和疼愛圍繞，緊緊擁住她，再度吻過去。

然而程真忽然清醒過來，迅速離開他的懷抱。

程真，你都幹了什麽，你在引-誘你的合作夥伴嗎？你瘋了嗎？

倉庫裏裝滿了貨物，他們兩人站在中間，被一束燈光攏在一起。她不應該在這裏的，她不應該這樣的。程真退到安全距離，撿起自己的包，從他身邊繞開。

“請開門。”

沈仲南也轉過身，想拉她一把，想想又算了。

“程真……”

“請開門。”

她看著地面，好像想立刻從這個地方消失。他每靠近一步，她都要躲一步。

看她這個樣子，沈仲南只好放她走了。她一句話都沒有留下。

“怎麽這麽快就結束啦？”阿峰在樓上看見倉庫亮燈，腳底抹油似的溜了下來。

沈仲南的臉色很難看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沈仲南沒回答，只把鑰匙扔給他。阿峰險險接住鑰匙，看他沈著臉離開了。

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
“阿南走了？”阿峰的老婆也裹著羽絨服下來了。她剛懷孕不久，肚子還是平的。

阿峰看看老婆，“老婆。”

“幹嗎？”

“你來。”

阿峰把老婆往倉庫裏領。

“幹嗎啊？”

“進來點貨。”

“點什麽貨啊？”

“哎呀，你來嘛。”

“哎哎哎，別拉別拉。我現在不方便。”

“親愛的老婆，我會小心的。”

阿峰連哄帶騙把人拽了進去，鎖門，關燈。

沈仲南在程真樓下等了一個小時，她還是不接電話。

他叼著煙卷，騰出雙手發信息。

“我想見你，說幾句話就走。”

煙灰掉落，他抖抖煙灰。信息發過去了。

程真抱膝坐在床上，腳邊的手機又震了起來，這回沒有一直響，是一條信息。她還是沒看。隨後，他的電話又來了。程真被它吵得腦袋疼，索性把手機關了。

她想，明天就跟公司說換人，她不能再做下去了。

咚咚咚——

門口有人敲門。程才有鑰匙，不會敲門，一定是沈仲南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多說一句，女主沒有被侵-犯的經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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